我解杜牧《山行》之“坐”
我解杜牧《山行》之“坐” 任宝亭 近日出席一个书画笔会,书友就其书写的唐朝杜牧《山行》诗中“停车坐爱枫林晚”的“坐”字发问。 我认为,“坐”字应有两层以致三层意思,首先是当“因为”讲;二是有“坐看”的意思;如果再往深处说,还有“坐禅”之意。现在很方便,马上有人在手机互联网上查询,得到的解释几乎千篇一律,都否定我讲的第二层和更深层的解释,即不能当“坐着”、“坐禅”讲,只能作“因为”解。而我却不以为然。 书可信,但不可尽信;尽信书,则不如无书。读者不能完全让现成的东西给束缚住了,尤其是诗词这种意像性、主观性很强的东西,更不能让某一种固化的解释完全框住,而不敢越雷池一步。如果那样,就限制了你对作品意境和情感的自我感知和主体思维活动,将会使作品的艺术魅力在你的感受里大打折扣。 就“停车坐爱枫林晚”一句,我为什么认为除了“因为”一解外,还可以包含“坐看”、甚至“坐禅”之意呢? 首先,从全诗来看,是诗人远望寒山的所见所感。首句“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生处有人家”,其中的远上和曲折的石径、白云生起处、似有人家隐现,还有那枫林晚景、霜叶如丹等情景,促使诗人停下车来,久久坐看,不忍离去。故接着吟出“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”句。这些无一不是诗人停车坐看,极目眺望而生出的景象和情感的表达。互联网上尚有“此山平缓,路也较宽,诗人乘车慢慢向上行走,走走停停,下车观看”的解释,这是极不可信的,这与诗中所表现的大气象、大景观的意境不合。 其次,如果“坐”字仅仅作“因为”解,那么诗人为什么用“坐”,而不用“缘”?如李白《横江词》中“即今欲渡缘何事,如此风波不可行”句,如李白《秋浦歌》中“白发三千丈,缘愁似个长”,如王安石的“不畏浮云遮望眼,只缘身在最高层”,如苏轼的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,又如毛泽东“今日欢呼孙大圣,只缘妖雾又重来”,都用了“缘”字;如果“坐”字仅仅作“因为”解,那么诗人为什么不用“因”?如王维的《酬郭给事》中句“强欲从君无那老,将因卧病解朝衣”,韦应物的《淮上喜会梁州故人》中“何因不归去,淮上有秋山”等;如果“坐”字仅仅作“因为”解,那么诗人为什么也不用“为”?如王安石的《梅》,“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”等等。 “缘、为、因”这些常作“因为”之解的字,杜牧都不用,而偏偏要用一个不常用的“坐”字,为什么?我理解,就是因为当时他坐车而行,吆车停下,久久坐看远观,目有所及,心有所感,故用了一个“坐”字,巧妙地把他当时的心境、位置、姿态,与“因为”之意结合了起来,使这一字有了双关、双重的妙用,同时又产生了生动的感染力。这就是营造意境,将客观事物的描述与主观感情的抒发融在了一起,形成无痕的、和谐的、统一的艺术形式和效果。其实,这还不是诗人的终极表达,往深处理解,就如王维的《终南别业》诗中的名句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,这里的“坐”字,就可以超越浅层次的认识而作坐禅之解,而杜牧的“停车坐爱枫林晚”的“坐”,也可以去这样理解,那就更加深刻和丰富了。那不仅仅是“因为”和“坐看”,而是由“坐看”引申为“坐禅”,那空灵、飘渺、无我的意境,使诗人与枫林晚景的精神交汇达到了新的高古境界。 如果你是诗人,处在杜牧写这首诗的那个时刻,那个氛围,你也一定会想到这个“坐”字,而不用“缘”、不用“为”、也不用“因”,因为其他字都无法替代这个字,唯有这个字才能准确、艺术地表达你当时的姿态、心境与境界。 古人论诗有“无巧不成诗”之说,写诗构思要巧,唯巧才能自成高格。杜牧是也! 古人还有“诗无达诂”之说,我这也算一家之言吧! 二零一六年十月二十日写于汲古斋灯下 |
关键词:杜牧,停车,坐禅 |